时代颂歌·中国百家金陵画展(油画)
油画也浪漫
—— 评王太斌《夏天的故事(2)》
作者:郑工

说起油画的浪漫,自然想到 19 世纪法国画家德拉克洛瓦(Eugène Delacroix,1798-1863)。他的画笔触自由奔放,色彩强烈,与同时代的安格尔(Jean Auguste Dominique Ingres,1780-1867)形成鲜明的对照。在中国人的印象中,油画应该是造型严谨,形体结实,用笔贴切,讲究深度空间的视觉艺术,与宋元之后兴起的水墨写意绘画更不相同。油画不随意,油画不浪漫。但看王太斌的油画,你却不得不说,油画也浪漫。

王太斌的浪漫,在于他油画语言自由抒发的叙事。“行走”是我观画的第一印象。那是一群青年人在夏日海边淌水,或观望天边的云彩,或拾取脚下的贝壳,海鸥也一起一落,衔起小海螺。生活的细节随处可见,气氛悠闲,用笔散逸,作者成为画面的中心,而他手中握着的螺壳则成为叙事母题,散落在画面各处,且与画中人物的动作发生联系,引发遐想。海边拾贝,这是去海边游玩的人都会遇到的故事。王太斌说,那是在他山东日照与威海海滨的游走经验。他是德州人,日照或威海,仅仅路过而已。我也到过日照及威海,也曾行走于海边,捡过贝壳。这种看似琐碎的个人经验,为什么会演绎成引人入胜的叙事情节?是大海给予人想象的空间,还是贝壳本身所具有的生命意涵?那随着一波波海浪冲刷到岸边的螺贝,外部粗粝,内面光滑亮泽,颇具文采。商代,有的贝还曾为货币。王太斌绘画中的贝,建立了人与大海的联系,可同处海边,人物之间却各自独立。如其所言,“孤独”与“遐想”是画的主题。孤独,各有各的心思,互不交流;遐想,不仅让思绪随风飘散,也让笔触、线条和色彩自由行走。在懒洋洋的笔触中,偶尔见到一两处硬朗明确的线条,显得特别精神。叙事,本来就是一个过程性陈述,当情绪灌注其中,形色语言也变得更为灵动。

王太斌的浪漫,还在于他的现象学观察方法与存在主义之思。他的画有意保留着绘画中的痕迹,那些扑朔迷离的感性材料,那些离散跳跃的记忆片段如何在一个夏日的海边聚集。螺贝是个隐喻,海星是个隐喻,海鸥是个隐喻,深灰色的阳伞也是一个隐喻。这些隐喻的物象通过各种似是而非的线条或者色块,斑斑驳驳地躺在画面。这是一套有别于古典规范的修辞手法,从瑞士的阿尔贝托·贾克梅蒂(Alberto Giacometti,1901-1966)《男人像》(1949)、英国的弗拉西斯·培根(Francis Bacon,1909-1992)《尖叫的教皇》(1949)等画作,我们都可以看到存在主义话语对当代绘画的影响。王太斌的这幅油画不是写生,但有现场感,而且他在现场。那是一种真实的观看,他将看到的、想到的、曾经体验到的,甚至是听到的,如海流的声音,都带入画面。绘画的动机很淳朴,没有杂念,在大量看似无意义的笔触和色块中,他似乎又在寻找什么。一团耀眼的黄色落在小男孩的衣衫上,他弯腰,手上捧起的还是一枚小海螺。这是画面的视觉中心,也是关于童年的故事,更是现实中随处可见的场景,不是在海边,就是在田边;不是海螺,就是田螺。时空穿越了,也许叠加了,有种超现实的意味。在疏离与亲近不断拉扯的关系中,王太斌用绘画及形象的表述,触及意识深处有关人与世界的存在问题。看到的都是表象,表象背后隐藏的真相,谁能知道?

有无之间,向来为人所困。当画家的笔来回不断地画着,那种不确定性牵引人的视线,同时也牵引人的思绪。什么才是浪漫?不自洽,无拘束,在混沌中看到希望,在希望中前行。油画的浪漫,能在混沌的色层关系中看到希望的光,在迷乱的笔触线条中明确存在的形,在变动的时空瞬间伸出敏感的手,在不加预设的前提下撞开封闭的门。王太斌的画是感性的,知觉为先,注重过程,强调“未完成感”,开放了诸多可能性,包括阐释的各种可能。而我的解读,也只是其中的一种。那是我的感知,有偶发的因素,如他的创作。对于变动中的王太斌,理性的分析与判断失效了。

2023年3月7日于广州番禺

小贴士:作品所蕴藏的魅力,还是请您到展览现场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