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颂歌·中国百家金陵画展(油画)
营造油画多义性的抒情空间
—— 评黄伟超的油画《高地》
作者:丁宁

2009年10月初,我应邀参加了美国史密森协会的美国艺术博物馆主办的学术研讨会——“一种漫长而又纷繁的关系:美国艺术中的东西方交流”。我在会上以《转义与建树——中美艺术交互影响的若干个案》为题发言,其中提及了美国新写实主义画家怀斯(Andrew Wyeth)对20世纪刚刚进入新时期的中国油画家(如艾轩、何多苓、杨飞云、王沂东等人)的深刻影响。怀斯有力地启发艺术家们创作出了一系列与以往的“红光亮”模式迥然有别的优秀作品,形成了一股所谓的“怀斯风”,为当时的中国美术界注入特殊的生气。对此,与会的外国学者们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不曾想当年的那股“怀斯风”其实如今依旧在这里有声有色地延续着,因为,我第一眼看到黄伟超的油画获奖作品《高地》时,情不自禁地就联想起了怀斯的一系列作品,内心激起了纷飞的思绪。

那么,怀斯式的视觉抒情到了今天还有怎样的特殊意义呢?如果说 20 世纪 70 年代以后,怀斯冷峻而又伤感的情致感召中国的艺术家更快地摆脱了自身思想和艺术这两方面的掣肘,从而能够醒悟地直抵内心,抒发自己的感伤、孤寂和向往等的心绪,那么,到了今天,怀斯的魅力是不是同样在让年轻一代的画家们继续思考油画直面当下、拥抱未来的抒情性探索,从而与无病呻吟的矫情、卡通漫画式的夸大其事以及无关内心的虚空叙事等拉开实质性的距离?

毫无疑问,当代人所面对的社会的深刻变化与诸种压力,无论是在生活还是工作中,都有难以尽数的心理波澜。不去捕捉、观察和体味这样复杂而又丰富的内心世界,无疑会让这一时代的视觉艺术谱系留有一个令人抱憾的巨大缺失。因而,在这个意义上说,黄伟超的新作《高地》描绘当代人,展示其内心自然流淌出来的种种心迹,显然是有当代性价值的。

《高地》作为抒情意味十足的作品,看得出来,一点也不想迁就任何过于商业化的流行趣味,而是去掉了所有花哨、鲜亮的着色,有意用一种有点偏冷的基调统摄整个画面,从而让观者也能沉浸到一种思绪悠悠的场景里。如此而为,作品反倒平添了特殊的吸引力。

首先,画中的男青年显然有多种读解的可能性。他是当代人,却又让我们难以明断其确切的职业。他的一身衣着是有点“潮”的,譬如,短到足以露出一段小腿的七分裤、隐约可见品牌标记的深色长袖衬衣、分不清是毛线编织还是棉纺质地的背心以及黑白相间的高帮球鞋等,都是其貌似不刻意打点而又显露品味的表现。但是,我们还是很难求证他究竟是学生还是从事某一职业的人。如果说画面右侧的乐谱架是在暗示其与音乐相关的某种特点的话,那么,其身边没有任何乐器的面貌却似乎又在模糊我们的猜测。

其次,连画作的室内场所也是有含混性的。人物所坐的窗台向左面延伸,变成了曲线,这是窗台抑或浴缸呢?右上侧束起来的白窗帘或许意味着这是有人居住和打理的室内空间,可是,人物身后若干块破碎的窗玻璃又在无言地否定我们的这种估计。从建筑(特别是从窗户的特点)来判断,这是城市里的建筑。可是,户外没有任何过渡地出现的草地以及土丘等,却又把我们的判断引向了郊外或乡野。

再次,人物的姿态和表情等更可细细玩味。他的右手掷出了折纸飞机,头也侧向折纸飞机飞出的方向,可是,其双眼此时却是闭着的。是在祈愿还是祝福呢?他的右手的样子倒像是祝愿的手势:手心向外,竖起食指和中指——此时,画面右侧的乐谱架仿佛就是无声音乐的符号,为一种飞翔的心愿或祝福送上一段曼妙的伴奏。

最后,画中的其他细节,如窗台上两张折过的纸牌,一竖一横,究竟是喻指生活的变幻(如魔术般难以猜透)抑或挑明人生就是博弈,究竟是在认命(纸牌算命)还是一笑了之,搁置一边,甚至要为所谓的“命运”而不懈抗争?联系作品的标题《高地》,我认为,至少艺术家本人是更偏向于后一种意义的。

总之,黄伟超的这一作品简约而不简单,偏冷色调而不乏热情(无论是祈愿还是祝福,都是对当下和未来有美好向往与肯定的表现),有在画面上的明晰描绘同时又有可资挖掘的多义性。

最后,我想提及,黄伟超是一位90后画家,艺术的道路还很长。我对他由衷地寄予所有可能的期许!

2023 年 3 月 3 日

急就于北京寓所

小贴士:作品所蕴藏的魅力,还是请您到展览现场感受。